正文 第八章,曾莲子逼嫁黄雨熊,有情人泪洒庵堂 (第2/2页)
司马鼎文在三棵树绣坊干了许久,生活安定下来后自然就想到了曾莲子,心中的思念与日俱增,但自己这样的境遇,又感到无脸见她。正在他犹豫不定时,门外有人轻轻叫他,他抬头朝外观望,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向他努嘴,正是庄兴楚。司马鼎文会意,放下手中活走了出去,庄兴楚将曾莲子的事告诉了他,司马鼎文大惊,说:“谢谢你来告知,我请个假就来,你先回去。”
第二天,司马鼎文向杏鹃告了个假,偷偷地走到了新学堂边,等到夜幕降临时,才摸进了学堂,到了倪先生的居所敲门求见,倪先生打开门后意想不到会是他——司马鼎文,急忙把他拉进房内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她想你想得好苦?”司马鼎文急忙问:“她怎么啦?”倪先生把她被家人们拉回去,强迫她嫁给苏州知府黄巴山的儿子黄雨熊的事说了,司马鼎文听了,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倪先生拿出那把象牙纸扇说:“这是她去时托我交给你的,说见物如见人。”司马鼎文用颤抖的手接过扇子,只见扇子上有许多血迹,忙问为什么?倪先生说:“她死活不肯回去,想一头撞死在桌角上,结果头撞破了,鲜血流了一地。”司马鼎文听了,不禁嚎啕大哭,哽咽着说:“她都是为了我才受此痛苦,我该怎么办?”倪先生劝他说:“你先别急,慢慢想办法。对了,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据说家也不回,是吗?”司马鼎文黯然失色说:“惭愧得很,金榜无名,无脸回家,暂且在苏州替人打工度日。现在不知曾莲子如何了,我必须去找她,看她到底如何,是死是活?”
倪先生说:“是呀,你该去看她。”停了几秒钟,倪先生又说:“我的聘期已到,你舅舅仍要我留下,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得不离开这里。”司马鼎文听了,流泪惋惜说:“先生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许多事还要聆听先生教诲,现在看来已没有机会了。”倪先生说:“不必伤感,只要有缘仍然可以见面。”司马鼎文见时候不早,说声“先生保重!”告辞走了。
司马鼎文匆匆往曾府而去,那里路经熟悉,他知道曾莲子的居处在靠近庵堂的院子里,庵堂的门开在花园内,庵堂内住着一位不问世事的老处女——曾莲子的大姑姑。他到了花园边上,翻墙进了花园,庵堂门口有两个人守门,司马鼎文也翻墙进了庵堂,见庵堂内佛像前油灯忽明忽暗,一个老女人正在念经,他小心翼翼刚要绕过她走进内院,只听老女人咳嗽一声说:“谁呀?”司马鼎文心想:糟了,被她发现了,我该怎么回答?刚想退步,又听老女人说:“又是偷吃的猫,不抓耗子,真可恶!”司马鼎文听了,才放下心来,走进了后院。刚好杏儿出来倒水,见到司马鼎文大惊道:“你怎么进来的,快,躲到庵堂里去,这里人多使不得,我叫小姐出来见你。”杏儿使劲把他推回庵堂佛像后面的暗间里,进来对曾莲子说:“小姐,他来了,你快去见他吧!”曾莲子问:“谁来了?”杏儿急说:“还有谁,你去就知道了,快!”杏儿不由分说,拉起曾莲子就走。曾莲子跟她进了庵堂,在佛像后的暗间里,突然见到了日思暮想的司马鼎文,她心中一阵狂喜,脱口而出:“表兄,想得我好苦。”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紧紧抱在一起,两颗狂热的心激烈地跳动,互相都能感受到。杏儿见状退出了屋外。
沉默了许久,还是曾莲子先开口:“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倒底去了哪里?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司马鼎文忧伤说:“我考试落榜了,无脸来见你,其实你见到我又有什么用?”曾莲子说:“不管你中不中,这都无关紧要,我要的就是你的人,除了你我谁也不嫁,不然就去死。”司马鼎文说:“别这样,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想办法。”“有什么办法好想,要不就和你私奔。”司马鼎文摇头说:“象我们这样的大家庭能私奔吗?各种礼数、观念压都要把人压死,何况你曾府财大势猛,无论你逃到哪里,只要一张公文就会把你抓住。”曾莲子说:“那该怎么办?”司马鼎文说:“难哪,谁叫我们生不逢时,只有等,等到世道变了,或许会有相聚的日子。”“什么,等,等到人老花黄吗?”曾莲子说着就流下泪来。司马鼎文也泪流满面,说:“你还是忘了我吧,嫁人去吧!”曾莲子听了,哭着转身就走。
曾莲子哭着离开了暗间,跑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司马鼎文心空而痛,颓废地走出去,经过大姑姑身后,大姑姑突然间说:“你是个读书人,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司马鼎文怔了一下,原来她都知道,不问世间事,却又事事关心。就反驳道:“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道有错吗?”姑姑说:“你说的也对,只是空添麻烦而已。”司马鼎文说:“谢谢姑姑成全,晚生告辞了。”姑姑说:“慢,你进得来却出不去,曾府戒备森严,我送你出去吧!”大姑姑给他换上尼姑服,领他出了庵堂门,又出了花园门,让他去了。
大姑姑回到庵堂,进入内室,月色微明,坐在琴边弹起一首哀思曲:《秋水伊人》
“望断秋水,不见伊人的倩影,更残漏尽,孤雁两三声,往日的温情,只换来眼前的妻清,……”这琴声催人泪下,曾莲子被琴声吸引,人不由己来到窗檐外偷听,大姑姑觉察到了,说:“进来吧,坐坐。”曾莲子进来说:“大姑姑,听着琴声似乎也有难言之隐。”大姑姑停住琴说:“你也听出来了,只有同病才能相怜,不瞒你说,早年我也爱过,正因为爱得太深,不能自拔,所以才有现在的铁石心肠。爱情是把双刃剑,成了自然是幸福美满,败了就是痛苦的深渊。”曾莲子惊讶说:“原来如此,我也想做个终身不嫁铁石心肠的人,和大姑姑一起度过残生。”大姑姑说:“别胡说,我这条路千万走不得!我这里是漫漫长夜,青灯伴木鱼,一般人是受不了的。”
姑姑,既然你说你我是同病相怜,说来听听,也许能减轻你的痛苦。大姑姑深深叹了一口气,两行枯泪挂落下来,用低沉而忧伤的语调说:“别问了,我是死心人,不想让死心复活!”曾莲子见她如此,也不再追问。
后来,曾莲子见到庵堂内侍侯大姑姑的老妈,向她打听大姑姑的事,老妈脸色凝重,一口回绝说:“别问,我不知道,既使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曾莲子拿出几两银子递给老妈说:“你是怕我多嘴,传了出去对你不利是吗?你放心,我是快要嫁出去的人了,我保证打死也不传说出去。”老妈见了银子,心动了,说:“你保证守口如瓶?不然,我会被老爷打断腿的。”曾莲子说:“我发誓,只有我一人知道!”
老妈这才轻轻和她说起:“不瞒你说,大姑姑年轻时深居闺中,没有外人进来,找个异性说说话也没有,只有园里的花匠王小七常常碰到,这个王小七长得嫩白,又善解人意,常常给她买她最喜欢的东西吃,因此,他们俩就慢慢产生了爱情。以后发展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终于忍不住吃了禁果,这事被老太爷知道了,立即把可怜的王小七拉出去,活生生打断了他的腿,把他赶了出去。这事老太爷给阖府人封了口,谁也不准传出去,谁也不多说一句,因此,你们这些后来人谁也不知道。”
曾莲子听了吐了下舌头说:“原来是这样,那后来王小七死了吗?”“听说是死了,具体我也不清楚。”老妈说到这里,再也不说了,拿起银子就走。
二太太崔云香拿出信件对老太太和司马明华说:“这曾莲子真不要脸,私下勾引男人,您们看看,这信写得丢不丢脸。”她这话虽表面上是说曾莲子,其实是说司马鼎文,司马明华当然明白,她接过信说:“让我看看。”她看了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是我侄儿不好,我回去非教训他不可!”说着把信藏过了。老太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当初就不该让她去学堂。比起来还是春兰姑娘厚道,这些地方她就不想去。”崔云香还想说什么,老太太说:“你还是早点回去,对曾莲子看管紧点,别再出什么事!”崔云香见老太太下了逐客令,只得悻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