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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晚宴

  9.晚宴 (第2/2页)
  
  “伍都督尸骨未寒,你郑永宁就打算做出这些事情,五兴派的忠义你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吗?”
  
  “我忠于玉中,此心永无改。景使,请吧。”
  
  说着,作势便要请晏可际前往长公子所在的院中。
  
  但晏可际并没有动,他身后的谭弘益和随他而来的两位游侠也已经拔出了刀剑。郑永宁所想要得也太多,他竟然想凭借晏可际的权势去逼迫伍和泰。
  
  郑永宁一番苦笑,道:“是我唐突了。那就劳烦谭兄弟把二公子交给我吧,至于谭兄弟,你也可以随着晏兄弟离开,到时景军打回来了,我们还要赖你保全呢。”
  
  这个玩笑却不好笑,谭弘益仍然冷冷地盯着郑永宁,没有把二公子送过去的意思。
  
  “谭兄弟,你是知我的。不论如何,我不喜欢玉中会有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然而,这么说着,郑永宁已经拔出了长剑,虽然他脸上确是苦涩,但一番厮杀似乎免不得了。
  
  这时伍和节却挣开谭弘益的手,道:“好了,好了。多劳景使肯收留我,但我若是不去,谁知道郑师傅会做些什么?没理由让谭兄弟和郑师傅为我厮杀。”
  
  但此语还未说完,便有一人从空中落到屋顶里,传来一阵响动。随后便是笑语传来:“这大半夜大家不睡觉,怎么把院中弄得这般热闹。”
  
  张采笑着回道:“叨扰纪姑娘了,来此是为了与晏可际论些事情。倒是纪姑娘为何要在屋顶?”
  
  纪嗣音跳了下来,道:“张山长真的不知道吗?倒是你们,论事,论何事?”
  
  郑永宁回道:“为了景国,然国和玉中三方不至于玉石俱焚,景使该走了。”
  
  纪嗣音却接道:“是该走了。”
  
  说罢,她竟将二公子提起,扔到了郑永宁的怀中。
  
  郑永宁那边拱手道:“多谢成全,请景使安稳片刻,我这就请长公子之子过来。”
  
  此话一完,郑永宁那边当即都散了,若是晏可际所料不错,他们已经出发去逼迫长公子了。
  
  看到人都走完后,纪嗣音回头望着晏可际,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放走他们是糊涂了。”
  
  晏可际摇了摇头,说:“纪姐姐的伤重吗?”
  
  晏可际看纪嗣音施展轻功的时候颇多,她刚刚有些不自然。
  
  纪嗣音却只轻笑几声,说:“是了,我是受了伤,但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她伤并不如她说的那般轻,她已经不像郑永宁还在的时候那般强站着。但祝载阳取过来金疮药时,却被她推开了。
  
  “我的真气还可以止住伤口,何况,这会儿不是敷药的时候。七郎先说说你们这发生了什么吧,我自会再说说我那儿发生了什么。”
  
  晏可际自把这里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但纪嗣音听完后却没有说出自己的经历,反倒说:“好了,我知道了,可际你应该能使用轻功吗,只要一会儿。”
  
  晏可际立即道:“可以。”
  
  “那就好,委屈你了。谭兄弟你抱着载阳吧,你们都随我来。”
  
  说完,纪嗣音去屋中抱起熟睡的陆丽娘。纪嗣音,晏可际,谭弘益三人还有两个孩子一起在太阳欲升的时候,穿过层层障壁,这时的堡内一片寂静,玉中游侠估计都在伍和泰那里,竟无一人看见他们。
  
  纪嗣音带他们来到了伍绍均的尸体停放的院子之中。
  
  “放心吧,伍绍均的不孝子孙忙着争权夺利,今晚之前,大概不会有人来这个院子的。只要今晚宴席一开,就不怕了。”
  
  晏可际问道:“笛文夷不会执迷不悟至此吧。”
  
  纪嗣音摇头道:“是张采派人阻拦的,我一路绕开他们,本可以到笛文夷府上,但我又觉得不对,那些人轻功没有这般低,不是这般容易甩脱的。我便疑心笛文夷府上和你们这边,恐怕都有问题。真没想到张采会这般丧心病狂,听汝等描述,伍家游侠似乎已经靠不住了。”
  
  难道张采不该如此丧心病狂吗?
  
  但晏可际还是先老实回话道:“正是如此,如果纪姐姐也把话带不出去,那笛文夷明天也只能郑永宁给他喂什么,他便吃什么了。”
  
  谭弘益道:“既然如此,不如奔出石堡,先去漆左路,以后再徐徐图之?”
  
  晏可际摇头道:“这有两个孩子,如何逃得出去?我还疑心一点,张采刚刚说我们只要逃,陈执便不会追杀我们。但陈执未必这么想,他还是会杀我,以定玉中之心,张采未必能阻拦他。如若陈执收了玉中,必然派人追杀,玉中群雄熟知玉台山地形,我等安可撤到漆左路?”
  
  纪嗣音道:“七郎说得对,不过我想总有办法。今日,就在这院中挨一天吧。昨夜大家都一晚没睡,大家可以趁机休息休息,每次留下两人警戒便是。”
  
  虽然不知纪嗣音的办法如何,但她语气颇为笃定,众人也只得回道:“理当如是。”
  
  祝载阳早困得睡着了,陆丽娘刚刚穿行时便已醒来,这时只静静地盯着伍绍均棺椁。众人排出警戒顺序后,也各自睡下,虽然这院中还摆着具尸体,但众人是厮杀惯了的游侠,却也不以为意。
  
  晏可际该是第二拨警戒的,朦朦胧胧地睡了一会儿,便被叫了起来。纪嗣音大概不放心平宁堡内的人。所以他得跟谭弘益一起警戒,这让晏可际内心稍微有点失望。谭弘益那张疤脸晏可际最近实在是看得厌了。
  
  但谭弘益倒不以为意,跟晏可际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还扯了扯自己当年在五兴派中学艺时如何天才,却沦落到此山间。
  
  晏可际也不得不拿些自己早年的经历来回应谭弘益,自己年轻时在云亭门学艺时,最开心的就是纪姐姐和六师兄六七月带自己熙州和义州游玩,义州挨着白鹭湖,算是元北最清凉的繁华大镇。那是一年最清闲之时,谭弘益和陆丽娘生于元北,却似乎没去过熙义二州,晏可际当即许诺一定带两人到熙州和义州游玩一番,虽然两人都无甚激动之情。
  
  就这般聊了半响,总算把这诡异的白昼警戒给熬完了。晏可际又复去睡下,再醒来时,天已经昏,谭弘益则已经不见了。
  
  “我叫他给我去找几个仆人丫鬟过来,我们总要混进宴席中,而且我也不确定昨晚大变之后,伍家还会不会请然使。”纪嗣音苦恼地说道。
  
  但显然是会的,整个石堡已经为今晚的宴席忙作一团。据说是从白天就在忙,不仅然使会到,玉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都会来。晏可际怀疑这是伍绍均的手笔,而郑永宁大概今天一天忙昏了头,没有取消请帖,这时也不好把人家拒之门外。
  
  这些消息都是谭弘益抓回来的仆役所告知的,当谭弘益回来时,纪嗣音才掏出解药,谭弘益苦笑道:“纪家小姐真是多疑,全无江湖传闻中纪公的豪气。”
  
  纪嗣音却一般苦笑道:“我实在弄不清谭兄弟和你那两位兄弟为何要跟着景使跑,你该知这一路艰险重重的。”
  
  这时谭弘益正色道:“其一,我毕竟受艺于五兴山,如今五兴派效忠景国,我总希望景国好的,其二,伍家长公子带我恩义深重,郑永宁又要倒向然国,又要不开罪景人,他只是一个学武的,玩不来这般花活,伍家不能长久首鼠两端的。长公子既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保之。当年伍家入主玉中,就族灭了之前执掌玉中的宁家,我不能让伍家也这般。郑永宁此人,我现在以为他有此不臣之心。”
  
  这话说得晏可际热血翻涌,倒是对谭弘益左右投机的小人形象颇有改观。
  
  但纪嗣音依然是一副怀疑脸色。谭弘益知道多说无用,便复道:“今晚究竟计议如何,还请纪姑娘示下。”
  
  纪嗣音却轻笑道:“我们过去再说,等会儿,要么什么都不做,收集消息等着明天离开。要么,如果有人对然使动手,那我们就跟着对然使动手就行了。”
  
  “就这般?”众人齐问道。
  
  “就这般!”纪嗣音回道。说完便复出毒药,石堡三人虽左右踌躇了一下,但却未说出异议,坦然服下。
  
  这般做下,五人便改换衣服,纪嗣音从自己行囊中拿出道具为众人易容。又嘱咐陆丽娘与祝载阳藏好,不可发出声响。纪嗣音又拿出几枚药丸给晏可际:“等会儿若要出事了,服了这药便用巡星九步跑。”
  
  晏可际收下了,却决意要与四人同生共死。
  
  举办宴席的地方是平宁堡内晏可际与陈执在玉中初见的地方,也是平宁堡内最大的院子。
  
  这时里面已经摆上了五张大桌子,院子中间空了出来,有几名舞女在歌舞。这院中的歌舞即便以晏可际这样一个武人的观点来看,也相当糟糕,院中上菜也上得乱七八糟。晏可际不费力地便混进了上菜的仆役中。
  
  正屋中的一桌上坐着郑永宁,伍和泰,伍和节,陈执等人,桌上众人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只有陈执的面色还算轻松。配上中间的僻陋歌舞,倒也是相得益彰。
  
  这时,郑永宁像是是受不了这歌舞了一样,摆摆手,便止住了。接着,便要仆役上来倒酒,但伍和泰却把手盖在酒杯上,他手盖得实在是太明显了,尤其是众人都倒完酒的情况下。
  
  “不成器的东西。”这时郑永宁起身给了那仆役一掌,直把那人扇昏在地上,然后自拿起酒壶道:“长公子,这杯酒老夫来给你倒。”
  
  伍和泰仍将手盖在杯上,道:“郑师傅何必如此,我只有一问,若合了我意,便可饮此酒。”
  
  “长公子请说。”
  
  “我伍家办此宴,不是为了这满屋虫豸,敢问景使何在?”
  
  此话一出,院中不免哗然。
  
  但伍和泰却不以为意,反倒转头向他二弟说道:“二弟可曾知道我伍家立业之史?”
  
  但还不等他二弟答话,这伍和泰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伍家之业乃是我祖父伍蕴所立,他本是尚方寻常游侠,随神高帝征讨玉台群蛮,破此玉中城。概因之前的城中豪族宁家桀骜难驯,不服王化。我祖父伍蕴奉命诛之,族灭其族,镇守玉中。”
  
  这段往事在场诸人应当都知道,但此时在欢宴中说出,未免让人觉得怪异。
  
  郑永宁这时说道:“玉中之人皆永记伍家两代保境安民之功。”
  
  伍和泰看向郑永宁,放开手掌,道:“郑公当记得伍家信用之恩,保全伍家子孙。”
  
  郑永宁这时已然跪下,倒满了酒杯,道:“郑永宁惟肝脑涂地以报伍家之恩,何有他想。”
  
  这般情景是在场诸人都没想到的,这时便有伍和节站起来笑着道:“我们伍家执掌玉中多年,实在难有寸功可说。近日,然使北来,送与我伍家一场泼天富贵。当年伍家执掌玉中,便是神高帝之德,由此始,由此终。玉中之事,自当全由然国总之,此番晚宴,正为此事。”
  
  这时伍和泰却说道:“他乡富贵虽好,恋乡之情难解。”
  
  伍和泰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给然人好脸色了。在场玉中游侠都颇有愧色,而然人已是一脸怒容,其他旁人则自是一脸惊恐。
  
  笛文夷这时立马起身道:“敢问两位公子,今日晚宴是伍公所请,如今伍公还未到,两位公子就在此举杯相碰,发些奇谈怪论,怕是不合礼节吧。”
  
  陈执这时便笑道:“伍绍均意图谋反,已经伏诛。幸赖二公子通报,伍和泰赖他弟弟力保,我本不欲定他知情不报之罪。但看起来,伍和泰还是对朝廷不满啊。”
  
  说罢,便有归实上前来扼开伍和泰之口,拿起酒壶直往伍和泰口中硬倒。但正在此时,伍和泰竟奋起一掌,把归实一掌打到后墙之上。
  
  场上一时大惊,一击得手,伍和泰本欲用轻功跳开。但郑永宁反应更快,还没等伍和泰凝出御风真气,便被郑永宁摁在桌上,砸得桌上瓷碟玉碗一齐粉碎,伍和泰也满脸鲜血。
  
  陈执与郑永宁拉开距离,怒道:“郑永宁,你耍的什么花样,伍和泰这厮不该服了药吗?如何还能聚合真气。”
  
  场上游侠全部掣出刀剑,伍和节已经钻到桌底,笛文夷领着众富商缩到一旁,院门则被几位南然武毅封住。
  
  正在此时,院门却又剑光一展。纪嗣音,谭弘益还有另外两名玉中游侠斩掉看门两人,冲了进来。
  
  换得张永言一声嘲讽:“早间院中没见了景使,我还当景使已经逃回景地,没想到兀自回来送死!”
  
  但纪嗣音也是一阵惊呼:“怎么是伍和泰动的手?”
  
  否则还能是谁呢?晏可际心中困惑。
  
  此时他也脱了伪装,朝笛文夷喊道:“笛文夷,你还觉得张采能做玉中主吗?他终不过是陈执的一条狗,还不随我杀贼!”
  
  笛文夷虽向他点点头,但他手中也无兵刃,如何杀得了陈执?
  
  陈执却干好像没有看见晏可际一般,只掣出旁边然国武毅的佩刀投给郑永宁,道:“还不动手杀了逆贼!”
  
  郑永宁接过刀,手去一直抖着,只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郑永年还自呢喃,陈执已经拔出佩刀,直向桌上砍去。
  
  但在陈执身旁,光亮一闪,有人拔出了长剑将陈执斩为两截。那尸身落在郑永宁脚下,郑永宁竟当即惨嚎起来。
  
  晏可际知道他为何如此凄惨,这位志保玉中的老游侠的所有谋划,到陈执死时全然落空,然使还是死在了玉中,一如伍绍均的谋划。
  
  这番变故未免太快,众人都怔怔地看着那位斩断陈执的游侠。他已经褪去补丁衣服,撕下布满皱纹的人皮面具。此人身着一袭圆领蓝衫,身长八尺,清眉星目,阔额隆鼻,堆琼面容,观之可亲。
  
  他用轻功从桌上翻起,落在晏可际身旁,又一手握剑,另一只手放在晏可际肩上,一阵温润的黄琮真气进入晏可际体内。
  
  张采立起惊问道:“敢问阁下姓名?”
  
  这人朗声道:“欺瞒诸位多日,颇有歉意。太平在前,某,云亭门第四代弟子,卢见。”
  
  天空中,最后一道静宸满月,蓝得正盛。待这之后,蓝月将隐,血红的玄熠季,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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