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寻踪 (第2/2页)
晏可际告诉纪嗣音,这样做不仅我们两人会被定为叛逆,就连云亭门,纪家恐怕都难逃惩戒。但纪嗣音仍是一副轻快模样,好似不知道这世上有景律一般。
柏仪镇在过去处于然军,景军和玉台山民三方交界之处,情况复杂,因而这里景军建有木墙和壕沟。
木墙之内是军营,没有相关文书不让进去。趁着柏仪镇赶集之日,纪嗣音混在各路赶来买卖的人群中间绕着木墙逛了一圈。而晏可际则可以舒舒服服地去乡民中间买油饼吃,他惊喜地发现这个西陲小镇还有酒肆,虽然酒水都颇为浑浊。
他盘算着自己手上的钱够不够他买一壶浊酒再买半只鸡。最后经过盘算,只要纪嗣音不至于抛下他一个人不管,那么他的钱刚好是够的,甚至够他再添上一碗饭。
可惜的是等店家上齐菜的时候纪嗣音也回来了,“你在酒家大摇大摆地要酒要菜不怕被你军中同袍发现了?”
这儿的酒馆倒确实有一大半的人都应该是景军。
“我在军中的时候一贯是在大师兄的跟前做事,这柏仪镇我从没来过。”晏可际回道。
“你找到晚上歇息的农户了吗。”纪嗣音复问道。
“早就找到了,”纪嗣音在绕木墙前给了他一两银子,怎么可能找不到,“纪姐姐要吃吗?”
这话一出晏可际就后悔了,纪纯公毕竟过世不久,纪嗣音船上布衣蔬食,这么问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但纪嗣音却满不在乎地坐下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并捡了鸡肉来嚼。看晏可际那满脸惊讶之色,纪嗣音还回道:“我义父乃是隐士,不像你们云亭门一堆道德君子。不过若是平常之时,我还是会按丧礼做事,但晚上是要做大事的,不吃饱可不行。”
似乎是为了堵住晏可际的口,纪嗣音又额外加了很多菜,听说他银钱空了,还直接给了他三锭银子,这可比六位师兄大方。晏可际吃人嘴短,想着晚上大不了被诸位同袍痛揍一顿罢了。
他已经在认真思考如何撮合六师兄和纪姐姐了,想想纪纯公的万亩良田,纪嗣音简直是全元北钱财最多的单身女子,感觉只要六哥傍上纪姐姐这棵大树,自己就可以一辈子躺在长熙城里。
“对了,我听说你三师兄到这了。”
晏可际听完登时立起来,便想着跑回云亭镇,却被纪嗣音按了下来。
“放心,我知道你三师兄武艺高强,你且好好休息,但我自有锦囊妙计。保管七郎你不会被你三哥打死,也不会被景律夷三族。”
在农户家中的稻草上,晏可际认真地思考了夷三族和被三师兄打死那个更恐怖,以及现在就跑算不算背信弃义,或者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劝服纪姐姐比较合适?但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三寸不烂之舌。
然后他就一直想到鄀末之时。
纪嗣音和晏可际来到了柏仪镇木墙外的制高处,这是一家农户的屋顶。白昼繁盛的集市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乡下农户半夜无人点烛,地上唯一的光亮来自于式水反映的月光和依然燃着烛火的柏仪镇军营。
静宸之季,蓝月光辉,让晏可际可以看清身边的纪嗣音的容貌,若只这样静静地去看,纪嗣音是生得是温柔可亲的,除了一袭黛青色衣裙对于一位年轻姑娘而言未免有些枯槁,但布带挽起的头发被秋风吹起倒也与圆月相配。
晏可际希望纪姐姐能跟看着一样温和,他打算尽忠直言,但他刚打算开口,纪嗣音就已经将手指按在了他嘴唇旁,“你猜,什么人半夜跟我们一样还要在柏仪镇外游荡?”
晏可际运起玄璜法,发现木墙东面果然还有四个人,虽然他们分布得很开,但这明显是游侠聚集在一起才会使用的四象阵。“这应该不是墙内人。”
废话,这帮人连军装都没穿。
“走吧,我们一起去瞧瞧热闹,我好久都没看过展世兄的精妙功夫了。”纪嗣音拉起他的手,将真气缓缓输入晏可际体内。晏可际发现这真气是按照阴辅第二步翼明步的运气方式输入的。
在跟着纪嗣音的这几天,晏可际算是半生不熟地学会了角黯步,大战在即,也只能勉力为之。当下晏可际不再胡思乱想,只是专心感受运气方式。
纪嗣音牵着他停在了一个院子里面,这里与一个游侠只隔着一堵矮墙。纪嗣音的巡星九步却是练到极高深的境地,停在地上时竟无分毫声音,这男子似乎一直在盯着前面的木墙,全然没注意后面。待得晏可际刚落下来,这男子便一跃,进了木墙。他才刚刚跃起,纪嗣音脸上便颇有得意之色。
纪嗣音低声问道:“你猜,他们会从哪里杀出呢?”
“西面。我不知道他们会想要从哪面出来,但这个柏仪镇西面布置军力最强,三哥一定会把他们逼到西面的。”
纪嗣音赞许地点了点头。
“玄熠允福。”说完便用红泥在晏可际的右手上擦出了条绯线。
玄熠星,赤红色,夺月色于九,十,十一,十二月。为刀兵,战乱之星,也是游侠们的星。但拿红泥擦在右手上似乎是师父那一辈的外方习俗,晏可际虽然知道却从没做过,也就从没买过红泥。
但纪嗣音贴心地把红泥盒递了过来。
“玄熠允福。”晏可际也将红泥擦在了纪嗣音的右手上。
他话音刚落,柏仪镇里面便乱了起来,真气相冲的气浪从木墙内升了出来。晏可际与纪嗣音当即向西面冲去,晏可际看到在北面木墙之上已经有两位游侠窜到了木墙之上进行打斗,其中一位虽然晏可际不认识,但看得出武功是与云亭门同为元北三派的五兴派的武功。他们也是一路从柏仪东面打到西面。看得出来那位五兴派游侠胜不了这位敌国游侠,但却一直在尝试把他逼到西面去。
当晏可际和纪嗣音赶到西面时,却全然不如刚刚那么热闹,这时唯一的声音反倒只有他们南面的水声了。当晏可际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的时候,声音终于传到了西面,一个游侠从木墙之上落了下来,震起一圈灰尘。
“然国武毅的功夫果然不凡,展某佩服,但鱼入岸上,鹰坠地中,少不得是要交出些东西的。”这正是晏可际的三师兄展剑桐。他朗声向木墙内叫到,语气中颇为满意。
但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人从木墙上落了下来,手持双短锤拱手道:“还要请教展兄高招。”
三师兄的声色明显严肃了许多,淡白色的薄纱在他身旁环绕了起来,那个双锤然国游侠向前扑过来,三师兄也不躲避,只用真气硬生生地抗下这一击。那然国游侠明显不知养玉四法的厉害,竟被这真气震开了,他的双手几乎持不住双锤。三师兄见状立马持刀前刺,但那然国游侠也是颇为厉害,立刻闪过去,止住双手,复上一招,被展剑桐挡了过去。但那游侠锤力明显颇强,三师兄一时也难也发出下一招。
但三师兄的反应明显比这然国游侠快多了,稍稍休整一下,他便复进招于前,三师兄的铜鼓刀法显然已经近于大成境界。一刀一式目不能追,唯能听到音如鼓震。那然国游侠的双锤明显追不上三师兄的刀法,才不过十来招,就只能任由三师兄逐渐扯开他的护体真气。
这时木墙之上却复有一人如猛禽般冲到地上,分开三师兄和那持锤然人。这新来之然人身材颇为高大,使一把钢枪,肤色倒是黝黑,留把长须,拱手笑道:“早听得展兄高升武雄卫武毅都指挥,以为此生无缘相见,却不想还能在此鄙陋小镇相逢。”
“哪里哪里,陈兄与我是老相识了,但只怕今日后就不能相见。”此语还未说完,那持锤然人又向上来。然而这次三师兄没有再用护体真气硬抗,只是用轻功避开。御风真气耗费精神要比护体真气小得多,若是要与两人交手,真气可就要省着用了。
晏可际这时看向纪嗣音,但她仍然按着剑,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这点人你三师兄还是应付得下来。”纪嗣音话音未落,那两然人就已经与三师兄打在了一起。三师兄却不与那两人交手,捕雀功在晏可际看来比之巡星九步真可谓一个在地里,一个在天上。但在三师兄使用起来毕竟不同,闪转腾挪,那两然人竟然难以挨上三师兄的护体真气,偶有碰触,也被三师兄的横刀隔开来,如此二十余招,那两然人始终难以占得三师哥太多便宜。
这时又见一人从木墙上跃下,晏可际不禁心中一沉,这已经是第三个人了。
“你在此除非有人杀你,否则不要走动。”
话音刚落,纪嗣音便不再停留,却使轻功高高跃起,在空中便与这然人两剑相交,碰出钟鸣般的声响。
“好俊的轻功。”却是三师兄赞道。
这第三个然人被纪嗣音挡在数步之外,三师兄得以从容与那两个然人交手。而与纪嗣音交手的那个然人年纪大约三四十岁,须发已经有全白了的,更奇的是他的衣装,别的然人穿着颇为体面,只有他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衣服,但打理的倒颇为干净。他的武器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但他的剑法使得却颇为诡异。若是晏可际,定难以判断出他下一招如何出法,但纪嗣音却表现得颇为轻松,将他钉在了身旁,使得他不能支援三师哥身边的然人。
不过这边才交上十来招,最后一个然人便从木墙上跃了出来,这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手持一把短枪,背后背着一个麻袋。这人才刚刚跃出,三师兄便突然用真气弹开围攻自己的两人,向上跃去拦住那游侠,两人刀枪相加,那人的短枪便被震了出去。
三师兄竟复有气力向前打出一掌,虽未打穿那然人的护体真气,却把那然人震到木墙根下。
那原先与三师兄打在一起的然人也不再相斗,却与那持麻袋的然人站在了一起。而纪嗣音也跳出和那乞丐般的然人交手的圈子,与三师兄站在了一起。
直到现在,然人依然被钉在木墙下。
正当此时,那使长剑的乞丐般的然人率先出招了。他身法极快,就是比起纪嗣音也是分毫不差,晏可际还没看清他的行进方向,他的长剑便已经画出百道残影,出现在三师兄和纪嗣音的面前。纪嗣音用轻功,三师兄用横刀才勉强避过去,
使双锤的然人和原先背麻袋的然人一起跃起,展剑桐一口气未尽,便提起第二口气,运起轻功,拦住那背着麻袋的然人的逃路。
看起来纪嗣音和三师兄已经不打算拦住所有然人了,只要能够不让这帮然人带走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但展剑桐猜错了,或者说,在跃起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猜和看这两个然人。这时那个麻袋已经被那双锤然人背在背上了。展剑桐急忙用横刀刺在双锤然人的护体真气上,那双锤然人的护体真气瞬时竟被刺破,在右腹部划出一道刀伤。
展剑桐更借此力转移了方向,向那双锤然人进出一掌,但这一掌送到那然人跟前时已经难以击破护体真气,那然人也不管展剑桐,只背着麻袋,径直向前奔去。
这正往晏可际藏身之处而来,此时哪里顾得什么不要走动。晏可际当即掣刀而出,那人才奔到晏可际前方,便被晏可际的横刀砍中右肩。但他却毫不在意,竟运起轻功向前奔去。
“前方危险。”后面不知是谁呼道。
但晏可际愤恨然人到景地如入无人之地,更兼五哥之仇,再加这然人已经受伤。他运起翼明步,追着这然人,直往千里玉台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