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肆』入千山令昭笑寒蝉 (第2/2页)
她抬步走进去,只见那温厚儒雅的君王一身素雅常服,正在院内作画。
她望向宣纸,一位气质脱俗的清雅女子跃然纸上,画中女子姿容倾城,身着一件雪色宫裙,手持白玉柄团扇,含笑在花园中扑蝶。
画的正是皇后萧晗了。
“楚家小姐,可知朕画的是谁?”
楚令昭回过神来,她微微屈膝:“臣女给陛下请安。”
苏栩抬手示意她免礼,继而又问了一遍:“可知这画上之人是谁?”
怎会不知呢?楚令昭垂眸,她幼时被姑母藏在后殿九年,早已将她的容貌烙印于心间。
她笑了笑,张口却道:“陛下这话问得无理,臣女如何便能知晓这画上之人呢?”
苏栩摇头轻叹,“是啊,她失踪那年,你还未被楚相接到皇城,如何便会知晓呢?”
楚令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转而问道:“陛下请臣女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苏栩搁下毛笔,一边侍立的宫女立刻呈上湿帕子供他净手,他拿过绸帕擦去手上的墨迹,让侍从将画收好,继而问道:“可有定好日期?”
“三日之后。”楚令昭沉声道。
午后的日光从云翳的缝隙中倾落,却是无法抚照至这苍山之阴,不远处的宝殿里,隐隐传来和尚们虔诚的诵经声。
一片肃穆之中,素来温雅的君主,眸中难得浮现起果决的杀伐之意,“不能再等了,算着时日,各国的使团应当还有一个月便会抵达皇城,朕必须确保皇城局势的稳定,楚家小姐,朕会命城中禁军配合你,明日便动手罢。”
楚令昭点漆瞳眸中毫无波澜,她并无其他多余言语,只淡漠福身:“臣女谨遵圣意。”
离开禅院后,楚令昭本想直接下山,奈何路过前院大殿时,方才那位体态圆润的监寺拦住她的去路,“楚小姐,我们住持有请。”
碍于苏栩的面上,楚令昭不好直接拒绝,她轻声道:“请师父带路罢。”
那监寺带着她来到一座玲珑佛塔前,这佛塔是座七层八面的楼阁式密檐塔,通体金碧辉煌,有如佛光普照般在山色中泛着淡淡金光。
她跟着监寺上到佛塔第七层,一位眉目慈蔼的老和尚正双目微阖,跪坐在中间的蒲团上念诵经文,他面前的小佛桌上摆着一壶清茶,旁边还放着两只空着的白瓷茶杯,可见是一直在等人。
她走过去,声音淡淡:“住持寻我前来所为何事?”
那老和尚示意监寺下去,然后请楚令昭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他抬手为她面前的茶杯斟上茶水,嗓音略显沙哑:“不知楚小姐可有意愿皈依我佛门?”
楚令昭拿起那杯茶轻呷,但觉入口清冽,回味极甘,仿佛让人置身于琼林宝境,荡涤过幽穆的清风,明三识、通五感,身心都清明通达了许多。
倒是好茶。
她轻笑着回答那老和尚的问题:“我知自身杀孽深沉,更知自己执念之重,又如何能够皈依佛门呢?”
老和尚长长的叹息一声,“前几日老僧夜观天象,却见华序东南方位灾星异动,加之一个月前的秋夜惊雷,种种皆为不吉之象,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楚小姐着实不必为这注定无望之地再犯杀孽啊……”
楚令昭目光锐利,“天下烽火本就有燃起之势,中原必将掀起血雨腥风,我华序岂能因小小天象便自弃甲胄,任人鱼肉?”
她冷笑,“我虽敬畏天道无常,却也深信人定胜天,绝非轻言放弃之人,倒是好一个寒蝉寺,所谓噤若寒蝉,不妄言妄语,原竟是些表象。”
说着,她放下茶杯,冷冷起身:“令昭告辞了。”
她走后,老和尚兀自摇头叹息:“终是年少不知天意难违,劝不住,劝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