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克勤小物,文昭武穆 (第2/2页)
当然,兵仗局和兵部是分锅吃饭的,该下单下单,该给钱给钱。
甚至工部的军器局想要,也得节慎库出资,跟内廷买技术。
戚继光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陛下,若是正旦阅兵能装备一批,正好可以壮声势。”
以前火绳点火,多有不便,若是只有扣动扳机这点简单动作,那纵马驰骋,对天鸣枪,这声势不是正适合阅兵?
朱翊钧自然从善如流:“明日便将此事下兵部,先造一批出来。”
至于到正旦阅兵,自然能有多少是多少,反正有个百来条足以壮声势了。
说罢,朱翊钧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花钱如流水啊。”
可以预见,这几年的国防经费,可以说是蹭蹭往上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倾销落后装备回口血。
“除此对手铳有所改进以外,兵仗局也对炮铳进行了一些增减,请陛下与诸公移步。”
魏忠德伸手作请,就要在前引路。
王崇古与戚继光对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惊喜:“炮铳也有新形制?”
手铳威力也就那样,也就跟弩箭相当。
炮铳可就不一样了,一串炮弹齐射,炸得好的话,是能扭转战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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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军国重器,再进步一分,于战事都是不得了的事情。
魏忠德闻言,不由苦笑一声:“兵仗局拢共才多少军匠,哪能日新月异到这个地步。”
“只是在辅助器具上略有所得罢了。”
“此前倒是听闻红毛夷近些年在炮铳上又有开创,本欲购入一批仿制,但终究与红毛夷来往不多,问了些商人也都语焉不详。”
王崇古、戚继光等人听了这话,不由暗道可惜。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功夫,魏忠德已然将皇帝与一干文武引到一门大弗朗机铳跟前。
他又唤人取出几件事物。
群臣各自站定,驻足观看。
“为了提升大炮命中率,这几年煞费苦心,却没什么进展。”
“直到前年,刘学者当面,尝试将几何学引入了炮弹轨迹的计算。”
“刘学者的功果且不说,兵仗局便借着东风,顺势制出了铳规、铳矩、铳尺,用以辅助大炮射击。”
说罢,便让人开始演示起几件物件的应用来。
一番折腾下来,嘴上同样不停。
什么测量铳口高低仰倒角度,什么射程距离,什么抛物轨迹,什么弹药配比云云。
直唬得文武大臣们一愣愣的。
轰!
轰!
不断有武将上前,尝试用辅助工具放炮,将校场炸得碎蛋四溅,一地狼藉。
朱翊钧冷眼旁观,心中也颇为感慨。
这事还真不是他主导的,无非就是知人善任,以及重赏之下罢了。
朝廷本身是有炮弹学的,各类武书对大炮的使用都有很实际的指导,譬如竖放之法只用于飞彪铳,可以设为十一度(82.5°)、十二度(90°)进行攻城战;倒放之法只适合守铳,倒放一度(7.5°)至四度(30°),攻击城下之敌;平放之法最宜用于战阵,百发百中,万无一失。
诸如此类很多,但都失于单一,不成系统。
直到刘顿开这个天才横空出世后,才有人尝试系统性研究几何,也顺便将这些东西统一出规律,制造出相应的工具来——能用于军事的副产品,自然也让徐阶给学院卖了个好价钱。
无论怎么说,比起机关巧思,这种基础学科夯实之后的技术外溢,才是更值得欣慰的事情。
打好地基,什么红衣大炮没有?
反倒是“造不如买”这种腐儒想法,看见一个就得罢官一个!
一场兵仗局火器试验,进行了足足一个下午。
当然,除了能用的东西外,也不乏一些浪费经费的尝试。
譬如当初陶成道的半成品项目“坐火箭上天”又被兵仗局用风筝改进了一番——当场炸死两只兔子,烧穿风筝摔死一只,仅存两只平安落地。
令人啼笑皆非。
据说还有钻研火药配比的工匠,只不过成果微乎其微,没被端上来。
如火如荼一下午,直到傍晚,皇帝与一干随行文武内臣,才各回各家。
当然,朱翊钧自然还是要跟着戚继光回军营的。
君臣二人这段时间可以说如胶似漆。
说抵足而眠略有些夸张,但天天秉烛夜谈,却是半点折扣没打。
这一天子时,中军大帐仍旧是亮如明昼。
不时传出一些“操练”、“选拔”、“戚家军”、“参谋院讲学”等声音。
直到连内臣急得不顾礼数地闯入大帐,以皇帝保重龙体为由,才硬生生将两人分开。
……
腊月初三。
今天是皇帝留宿军营的第六天,似乎比皇帝出巡顺天府的一个月更久——外出公干和夜不归宿,总是不一样的。
紫禁城似乎失去了主心骨。
文华殿中议论纷纷,都希望申时行能够出面,劝说皇帝回宫休养。
不过皇帝不上朝归不上朝,朝中大小事依旧进行得很是顺利。
无论是刘世延的手尾
后军都督府右都督诚意伯刘世延,屡经论劾,三被诏狱,诋毁皇祖,凶恶多端,妄称星象,诈旨关军,擅造兵器,动称勤王,赦而不改竟谋逆刺驾,虽有免二死券书,然其罪何止于二,况十死而难赎,乃夷灭三族,以正视听。
东宁伯弟焦梦兆、安远侯弟柳懋勋等从犯,处以磔刑。
原兵部尚书石茂华,以通敌叛国,下榜通缉。
原兵部侍郎罗凤翔,狱中有罪庾死等等……
还是五军都督府的改制。
右副都御史总督两广殷正茂,以仕历诸藩,循循其职,鲸鲵尽戮,敉宁地方,升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殷正茂、兵部侍郎陈经邦,合一干郎中、主事,奏陈兵部诸事,请削军制、征讨、出师、调度之职。
乃至于下诏顺义王、忠顺夫人入京朝圣的事情,文华殿中也只争论了一刻钟,便很快通过了廷议。
但即便如此,皇帝今天仍旧不肯回宫。
“戚继光的南兵借口不识我,连军营都不让我进。”中书舍人大冬天喘着气,白烟从脑门直冒。
俨然一副吃了闭门羹的模样。
陈吾德怫然不悦:“岂有此理!老夫亲自去!”
说罢,就要往文华殿外走。
申时行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一把拉住陈吾德。
“陈公莫急,如今年关将近,还是让两宫去请陛下回宫,正合时宜,想必陛下也容易听劝些。”
陈吾德气归气,但转念一想,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便勉强点了点头。
中书舍人还未喘口气,又被这些大臣们支使去给两宫传话,无奈只得与内臣点了点了,一同出了文华殿直奔西苑。
人刚一出门的功夫。
中书舍人竟然再度回道文华殿。
廷臣们纷纷疑惑朝其人看去。
中书舍人连忙解释道:“方一出门,就看到孙公公从西苑出来,说是奉了两宫之命,去请陛下回宫。”
陈吾德脸色这才好看些,这也是得亏两宫还在。
中书舍人叉着腰,喘了一大口气,看向汪宗伊:“大宗伯,两宫还说,将宗正也请去西苑,现在就要召见。”
汪宗伊闻言,不由一愣。
他皱起眉头:“出了什么事?”
中书舍人终于顺过气来:“好事,大好事。”
……
中书舍人没什么牌面,朱翊钧不用出面就给人打发回去了。
但太监奉两宫之命前来,他也不好驳了母后的面子,只好将孙隆放了进来。
孙隆一走进大校场,便看到黑压压的一片。
步卒们交头接耳,翘首以盼。
几口大箱子箱盖被掀开,露出白花花的碎银,安安静静摆在将军台上。
戎政厅、兵部、科道分了几个口子,给军将们逐一发放着赏银。
哦,好像是说陛下今日亲自发饷。
孙隆心里想着,抬头朝将军台上看去。
只见高台上的皇帝也卸下了戎装,再度换上了衮服。
皇帝不时亲自出马,轻车熟路地发银、握手、拍肩、勉励一条龙。
“汝等好好记住朕的模样!今日朕发出去的钱,谁敢克扣,就来告诉朕!”
哪怕是最无赖的兵痞,也很难无视身份地位带来的差距。
无不感激涕零,口中喊着为皇帝效忠的话语。
看到这一幕,哪怕是作为皇帝近臣的孙隆,心中也不由凛然。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兵丁们对于发饷的上级是个什么态度。
皇帝亲自发饷……当年的武宗皇帝都没做到这个地步。
实在望之令人生畏!
孙隆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匆匆迈步挤上将军台。
“再等两日,等朕视察完军营的府库,立刻便回宫。”
太监还未说话,朱翊钧便先声夺人,隔空与两宫讨价还价起来。
近卫就要上前送客。
孙隆连忙推开不相干的人,在皇帝狐疑的神情下凑了过去。
他站到皇帝身侧,恭谨而振奋地开口道:“陛下,还请速速回宫,吴婕妤孕育龙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