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心宽又心冷 (第2/2页)
宝庆把这话琢磨了好一会。
“其实,你说的竟也不错。”
若不在“三从四德™贤妻当与夫同心、尽心辅助丈夫建功立业”上想,她还真挑不出明遥妹妹话里的一点不是。
而她身为公主之女,除了姓氏从父,其余自幼皆是从母。即便皇外祖父去了,陛下也从未管禁过她什么,谁还敢让她温良贤淑、从父从夫?她看明遥妹妹这样也很好。
“但我这话只是说我自己,”纪明遥补充,“可不是说公主。”
“那我自然知道了!”宝庆笑道。
她想一想,又往明遥妹妹身旁挪了挪,小声说:“我娘是想抓住这个机会的。毕竟你知道,皇外祖父在的时候,她才是京里最风光的公主。方才你嫂子说起我打顾阳辉的事,可我娘那年说,若家里还是十年前一样,那顾阳辉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还敢和我动手?他敢露出这个意思,早把家里的祠堂跪烂了,他全家长辈都得上我家磕头!”
今时今日,是和以前差太多了。
皇外祖父走的那年她才七岁,对家里的变化感受不算深,也还记得从七岁就是个界限。
在那之前,富贵荣华无极。在那之后,一天天就寥落下来了,往来家里的都是些旧人,再无新贵。
宝庆枕在明遥妹妹肩头。
纪明遥搂住她,忽然说:“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宝庆忙问。
“怪不得我们老爷那般坐不住。”
纪明遥笑了笑:“想来,他从小是国公之孙、国公之子,祖父和父亲都大权在握,独他虽任右都督,权势却日渐稀薄。他看着齐国公立功封爵,把女儿嫁给了陛下做皇后,自家却因先皇后去世,夫人连宫里都不大去了,他怎么能甘心呢。”
虽不如广宜公主府一日之间从天至地那般明显,但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十六年,安国公府的威势的确在缓慢下滑。
或者说,不止安国公府,所有勋贵家的地位基本都在下滑,几乎无有例外。
“可他又不似公主是顺势而为、谋定而动,只知乱来。”纪明遥懒得多说这个人。
就算撇开一切感情因素,她也不认为安国公所作正确。
宝庆当然也清楚安国公的打算。
她忍不住又一叹:“正是因为他,所以我娘不让我把这话告诉你娘。明遥妹妹,你也别和姨母说去,只说是我想你了,所以赶着来看你。”
“不说。”纪明遥答应,“让太太知道,也只是多添一重担心。或许还会让他以此为难太太,让太太找咱们做什么。真有变故,他才不会顾在太太的情分上对你我留手。反而你我好着尤其公主越好,太太也多一条路。你请公主放心,我不会说。”
宝庆沉思半晌,也说:“怪不得呢。”©这回是纪明遥笑问:“什么‘怪不得?”
稍有犹豫,宝庆才说:“怪不得我娘从前说你心宽又、又心冷,生在安国公府,真是可惜了。”
“但我娘说这话的时候真是在夸你!”她忙忙地找补,“真的!”
她说:“你知道,她们大人有时看人看事和咱们完全不一样!”
心宽又心冷吗。
品了品这几个字,纪明遥笑道:“我心冷不冷,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的手冷了!"
她对准宝庆姐姐的胳肢窝就动手!
“啊!”宝庆防备不及,被她得手,立刻尖叫起身,“你个坏丫头!!”
论力气和体力,纪明遥当然不是宝庆的对手。宝庆只用了三五分力,就很快让她兵败息鼓。
“好累!”纪明遥拿手帕给自己扇风!
宝庆姐姐自幼习武,单手就能举起她,这些小打小闹她从来打不过,和宝庆姐姐闹多久,就相当于剧烈运动多久,方才她至少被压着打了一两刻钟今天的运动量够了!
“你那得扇到什么时候去?”宝庆下床给摸来扇子给她扇,一面问,“再快些还是慢些?”
“正好、正好!”纪明遥赶紧躺好享受。
但看她发丝都被吹起来了,宝庆还是稍稍放缓速度。
“忘说一件事!”
她突然想起来:“你知不知道,陛下和淑妃娘娘曾想让妹夫做二公主的驸马?”
“嗯?”纪明遥半坐起来问,“隐约听过。怎么了?"
她知道但从前没在意。
如果皇帝和淑妃真执意要让崔珏做驸马,一开始就不会有安国公府的事。而以这两位疼二公主的程度,若是二公主执意要嫁,崔珏就算已经定下亲事,也能让退了。
现在崔珏都成婚了,应该,更不会有问题了吧?
“我自己想了有两三天了,连我娘都没说。”宝庆也不大拿的准,“那天二公主和我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倒有三四句是问你。问你和妹夫成亲之前见过没有,好不好,我都糊弄过去了。我本以为这是陛下和淑妃娘娘让她多提崔家,可回想起来又总觉得不对劲。”
“除了这些,还有吗?”纪明遥忙问。
“没有了,”宝庆又仔细想了想,确定道,“一共就三句。”
她就详细地一句一句说:“第一句,她问我:昨日崔翰林和纪二姑娘成婚,你去看了?我说去了。
第二句问:崔翰林远行一年,今日才成就好事,不知成婚之前与二姑娘见过几面?我说是不算多。第三句就问,你可知他二人好不好?我说新婚燕尔,自然是好的。”
纪明遥又慢慢滑在枕头上,仔细琢磨。
看她不热了,宝庆就停了扇子。
又见她想得两眼放空,宝庆不免好笑,便说:“我看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她真有那意思,还等到你们成婚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纪明遥打了个哈欠。
运动太剧烈,又躺了这么长时间,有点困了。
“这才多长时间,妹夫就这么让你牵肠挂肚的舍不得了?”宝庆不禁问。
“不是牵肠挂肚他。”纪明遥又打了个哈欠,“是我在想,若是宫中强令他休妻再娶,我该怎么走才能没那么丢脸”她问,“陛下和淑妃娘娘应该不会要我的命吧?”
历史上是有先杀驸马元配再让人娶公主的事啊。
虽然目前皇帝和刘淑妃都没对外表露过类似想法,真这么做的可能性也不大,她不评价这些权势纠葛爱恨情仇,却不想做这倒了八辈子霉的元配。
“怎么会!”宝庆惊得一笑,“你也想太多了!”
纪明遥眼皮发沉,懒得张嘴。
宝庆自己又想了一想,也叹:“可你这忧心也不是全无道理。像我,都说我在外面横行霸道,可到了宫里,再怎么不耐烦也得忍着。真是人比人,就总觉得自己过得还没那么好_”
可她偏头一看,明遥妹妹竟要睡着了??
“哎呀,别睡!”她赶紧推人起来,“我好容易来一次,下次又得十天半个月才来呢,你就睡觉?”
“不睡不睡!”纪明遥强行睁眼,让自己坐起来,靠着床头。
宝庆又倒一杯茶,塞在她手里:“快喝两口精神精神。”
纪明遥就低头喝茶。
正事都说完了,宝庆挤在她身边,嘻嘻笑说:“还没问你呢,成婚三四天了,妹夫和你到底怎么样?我看你们是拉着手去的,妹夫还吃我的醋,他是不是对你还不错?”@“姐姐都看见了还问!”纪明遥把茶杯塞给她。
@宝庆放了茶杯,又打量她一回,笑道:“我看你只戴那两根簪子,就知道你过得还算自在了。”
明遥妹妹躺得鬓发微松,衣衫也乱了,不免让她更详细问:“那件事”她半遮半掩地说:“是不是话本子里写的,索求无度”她推着明遥妹妹问:“本来我还没这么想,可今日看了妹夫的情状,
怎么和以前全不一样呢u纪明遥拉开了被子。
她钻了进去。
“你说呀!”宝庆把裹成一团的明遥妹妹推来推去,“就这么小气,一个字也不肯和我说?”
“你见色忘义!”她佯怒!
被窝卷儿自己动了动。
纪明遥露出半个额头,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只两个字:“挺好。”
“什么挺好?”宝庆再接再厉!
但纪明遥又把头一缩,直接装死,一个字都不说了。
怎么说嘛!
难道说除了新婚夜那一次之外,她和崔珏还再没有过吗!
宝庆姐姐肯定会问是不是崔珏不行!
她还要替崔珏解释他行!
这怎么解释啊!!
啊啊啊啊!
知道明遥妹妹的嘴有多严,宝庆只能放弃。
“时辰差不多了,”她给被子卷放到枕头上,笑道,“我走了,你别送了。妹夫婚假之后再来找你!”
“嗯!”被子卷说,“姐姐慢走!”
宝庆笑着出至院中,和青霜说:“快去叫你们姑爷回来吧。”
崔珏终于回到了他与夫人的新房。
卧房内,床帐半掩,被褥凌乱。
夫人胡乱裹着一床被子睡在他的枕头上。她鬓发散乱,伸一只手在外,两颊睡得发红。
崔珏轻轻坐在床边,握住夫人出了微汗的手,给她松了松被子。
“嗯”纪明遥发出一声轻哼,热得把另一只手也甩了出来。
大片雪白中一点薄红进入崔珏眼中,他喉间顿时发紧,忙看向别处。
床内,夫人枕边,正一横一斜交叠放着两根玉簪,让他想起,些许画册中的细节。
崔珏瞬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