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雪夜棋局 (第1/2页)
太学藏书阁的桐油灯将人影拉长投在青砖地上,刘循的指尖悬在《盐铁论》竹简上方,迟迟不敢落下。窗外雪粒敲打窗棂的声响,让他想起离蜀那日江边的冰雹。孙嬬倚在檀木书架旁,手中景元通宝在指间翻飞如蝶,铜钱撞击的轻响与漏壶滴水声织成无形的网。
"少公子怕了?"她忽然开口,惊得刘循手肘撞翻砚台。墨汁泼在"山海盐铁皆归于民"八字上,蜿蜒如黑蟒。
少年慌忙用袖口去擦,蜀锦云纹顿时污浊一片:"学生只是不解,若盐铁归民,朝廷如何制衡豪强?"
铜钱突然钉入案几,距他手指仅半寸。"上月河东卫氏私开盐井,陛下赐了他们三十架新式水车。"孙嬬袖中滑出半片染血的木牌,"卫氏族长此刻正在将作监舂米,说是要体会百姓疾苦。"牌上"卫"字的朱漆已然斑驳,边缘还沾着盐粒。
刘循盯着盐粒在烛火下泛起的微光,忽然想起三日前那个赤脚踩碓的白发老者。当时自己还诧异将作监怎会用这般老迈的罪囚,却不想是名震河东的卫氏家主。
南宫暖阁的地龙烧得太旺,贾诩搅动药盅的热气模糊了眉眼。刘协半倚在貂绒软垫上,鎏金虎符的缺口映着烛火,像道狰狞的伤口。"袁本初倒是舍得,连并州兵符都仿得这般精细。"
"可惜鎏金层薄了半分。"贾诩舀起汤药吹了吹,氤氲水汽中浮现大谁长的玄铁面具,"公孙瓒的使者带着乌桓狼骨刀进了杨府,刀柄嵌着东珠。"
药盏相碰的脆响惊起檐下寒鸦。刘协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花落在虎符纹路间:"杨德祖左手勾益州,右手搭幽州,倒是忙得很。"他屈指弹飞虎符,铜器撞在门框上的声响似战鼓初擂,"告诉曹孟德,河内那五千套铁甲该见光了。"
城南汤饼铺的幌子在雪夜中冻成硬板,杨修搓着发僵的手指,看蒸汽在胡须上凝成冰晶。木门吱呀作响,裹着灰鼠裘的身影带来股混着檀香的寒气。
"太学的《盐铁论》可还合意?"杨修用铁钳拨弄炭盆,火星溅在来人的鹿皮靴上。刘循解裘衣的手顿了顿,盯着炭盆旁凝成糊状的汤饼:"杨侍郎约我夜半相会,总不会是为论经。"
蘸着面汤在案上画出的简图蜿蜒如蛇,杨修的指甲在"汶山"二字上叩出凹痕:"少公子可知这矿脉走向像什么?"面汤痕迹突然被炭火烘干,映出龙形暗影,"龙脉断,则王气绝。"
梆子声穿透雪幕时,刘循发现案角多了枚益州私铸钱。绿锈在火光下泛着惨绿,与孙嬬那枚景元通宝的金光判若云泥。他攥紧钱币边缘,昨日赈灾棚里百姓捧着新粟的笑脸突然浮现,那些皴裂的手掌与记忆中江边饿殍的手掌重叠。
将作监的熔炉映红了半边夜空,铁水注入陶范的流光竟与那夜面汤痕迹有八分相似。孙嬬的佩剑突然横在刘循颈前:"少公子可知汶山硃砂淬火的陌刀,上月刚破开公孙瓒的玄铁重甲?"
剑身映出流动的铁水,暗纹如血管脉络。工匠正将硃砂粉撒入熔炉,升腾的青烟里浮动着血色光晕。刘循的后背渗出冷汗,昨夜杨修"保刘氏宗祠"的低语在耳畔炸响,却又被钟声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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